每天清晨，當(dāng)激情四射的陽光從窗外射入，整個身體便瞬間如離開冷庫的冰淇淋，慢慢，慢慢地松軟。持續(xù)的高溫天氣讓人無所適從，雖處于相對悠閑的假期，但最多的感覺仍是無聊和熱的無處躲藏。
院里的那棵年長的梧桐樹下，每天都聚集著幾個老太太，搬四張小凳，拿一副撲克牌，搖一把蒲扇，伴一絲微風(fēng)和著蟬的高音在輕松和笑語中直至日當(dāng)午。百無聊賴之時，我也成了他們的觀眾，分分秒秒就在洗牌，發(fā)牌中悄悄溜走，在人們的蒲扇邊悄然溜走，在斗地主的游戲中溜走。
臨近中午回家，準(zhǔn)備做飯，才發(fā)現(xiàn)昨晚兒子取飲料時冰箱門沒有關(guān)好，厚厚的冰塊已經(jīng)把每個抽屜封住，打開非常困難，更不用說取菜了。當(dāng)時自然是有些生氣，但沒有辦法，隨即切斷電源，打開冰箱門，拿幾條干爽的毛巾，我便坐在一邊靜靜地等著化凍。
五分鐘，十分鐘，二十分鐘……看著潔白的冰塊漸漸瓦解，直至化為水流，心里驀然升起一種莫名的感傷。假期之前，我曾給自己制定了很多的計劃，帶兒子出去玩玩，多看幾本好書，回家陪陪生病的父親……而今，三十多天的日子已經(jīng)從我手中溜去，像針尖上一滴水滴在大海里，我的日子滴在時間的流里，沒有聲音，也沒有影子。計劃還是原來的計劃，時間卻一去不返。
去去來來之中，時間是何等的匆匆呀！太陽的雙腳，輕輕悄悄地挪移了；我也茫茫然跟著旋轉(zhuǎn)。于是——洗手的時候，日子從水盆里過去；吃飯的時候，日子從飯碗里過去；默默時，便從凝然的雙眼前過去。我覺察他去的匆匆了，伸出手遮挽時，他又從遮挽著的手邊過去，天黑時，我躺在床上，他便伶伶俐俐地從我身上跨過，從我腳邊飛去了。等我睜開眼和太陽再見，這算又溜走了一日。我們每天在燥熱和無聊中嘆息，新來的日子便又在嘆息聲中溜走了。
前幾天母親打來電話，說家里要來客人，讓我們也回家吃飯，看著頭頂杠杠的太陽，我心里很不情愿，竟抱怨他們是無事可做。磨蹭近中午，回到家的時候，母親在廚房忙碌著，看到我們回來，自然高興，連忙擦干手，朝臥室喊道：“快點(diǎn)，姑娘回來了！”我不明白母親為什么要這么大聲，也不知道父親在臥室干什么。探頭一看，父親躺在床上，聽到聲音正努力地想探身起來，臉漲的通紅，胳膊支在床頭不停地在顫抖，顯然是力不從心。
這是怎么了？我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，扶他起來。牽起他的手，我突然發(fā)現(xiàn)父親的手很僵硬，很粗糙，臉色蠟黃，后背傴僂，似乎蒼老了好多。我再三追問，他才道出緣由。原來是頸椎壓迫神經(jīng)，一個星期他沒睡一個安穩(wěn)覺，每次疼痛，他就用胳膊敲打凳子，我問他為什么不給我們打電話，他說：“你們忙，不能耽誤你們的事。”
他吃力地抬起手臂，對我說自己能行。但我分明看到豆大的汗珠從他臉頰滑落。我問自己：這些天你都在干什么？你的心結(jié)霜了嗎？我輕輕地說：“爸，我給您揉揉肩吧！”他連忙坐直身子。我揉捏著他的肩膀，心在莫名地顫栗。父親的臂膀已不再結(jié)實(shí)，皮膚也不再黝黑，腦后那道手術(shù)后的傷疤像一把利劍一樣戳在我的心頭。
他像孩子般順從著我的擺布，竭力掩飾著頸部的疼痛，時時夸贊我按摩的手法高明。我們每天漫無目的地打發(fā)著時間，卻不曾留出一些給自己的父母，當(dāng)我們有一天發(fā)現(xiàn)他們的手腳變得笨拙，肩背變得彎曲，衣服穿戴不再整齊，我們又該如何？無論何時，工作，生活的壓力都不能成為忽視父母的借口。緊緊握著他們的手慢慢走，定期給自己的心靈“除霜”吧。
（編輯 周波） |
